[茶馆·老舍·新加坡②] 紧 紧 牵 动 思 绪 的 线 接 着 舒 乙 的 “ 文 化 的 力 量 ” 往 下 说 ●任宝贤(北京人艺表演艺术家)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自从86年我第一次来新加坡演《茶馆》,到90年 和92年两度来师城讲学,我感觉到有一条无形的线,把 老舍与新加坡的朋友们联到了一起。 这条线上溯到64年前,老舍在华侨中学教书,并写 《小坡的生日》的那个时代;下联到今天新加坡的莘莘学 子们仍在潜心研读老舍的《茶馆》、《骆驼祥子》……这 条线也紧紧牵动着我的思绪,在心中泛起感情的波澜。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老舍先生的儿子舒乙在写给《联合早报》的文章中,有这样一段话“人的寿 命有限,作家、演员也莫不如此,人创作的作品却可以活得老长老长,长得老远 老远。这便是文化的力量!” 舒 乙 的 话 真 诚 贴 切 舒乙是中国现代文学馆副馆长,研究老舍作品的专家,最近刚开玩第一届老 舍国际学术讨论会,来自日本、新加坡、美国、英国、法国和中国的研究老舍的 专家,发表了许多精辟而有震撼力的论文。正因如此,他的那段话是有感而发, 既真诚,又贴切。 我和舒乙又同又不同:同的是我们同龄,都是59岁,都属猪;不同的是我 是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一个普通话剧演员,只聆听过老舍先生几次谈话,演过《 茶馆》等几出戏,在北京电台播讲过老舍先生几本小说。 由 无 形 的 线 联 在 一 起 我的体会自然没有舒乙那么深刻。然而,自从1986年我第一次来新加坡 演《茶馆》,到1990年和1992年两度来师城讲学,我感觉到有一条无形 的线,把老舍与新加坡的朋友们联到了一起。 这条线上溯到1964年前,老舍在华侨中学教书并写出反映新加坡生活的 小说《小坡的生日》的那个时代;下联到今天新加坡的莘莘学子们仍在潜心研读 老舍的《茶馆》、《骆驼祥子》、《黑白李》、《看猴子》(《小坡的生日》选 段)。更叫我没想到的,是这条线也紧紧牵动着我的思绪,在心中泛起感情的波 澜。 1990年初,我受实践表演艺术学院之邀来讲学,刚住下来,国立大学的 朱芳华老师,就领着一大群青年来访问我了。他们是在国大攻读华文的各国留学 生,有日本人,泰国人、印尼人、英国人、美国人。 看 “ 算 命 佬 ” 真 面 目 我当时很纳闷儿:他们找我干什么?经过交谈才知道,他们的华文课本正在 读《茶馆》,听说《茶馆》里的唐铁嘴来了,他们一定要看看我这“算命佬”的 真面目。另外,也想听听北京方言和标准华语的区别。我当然满足了他们的要求 ,一下午过得很轻松。 可是,当他们临走前,送给了我两件礼物时,我的心沉重了。一件是朱老师 亲手编写的《茶馆》教材,内容除了全剧用中英文对照,每句北京方言、歇后语 ,每场的时代背景,以及只有“老北京”才懂得的道具(如铁球、蛐蛐儿罐、蝈 蝈葫芦、鼻烟儿、白面儿等),都做了详细注解。 老舍的剧本只是两万多字的薄薄的一小本,而我们演员可以把它演成近三个 小时的舞台剧,那当然是花费了心血的;而这本厚厚的重达一公斤、字数达十余 万的教材,不是同样浸透了编者的心血么! 四 声 和 轻 读 难 掌 握 另一件礼物是三盘《茶馆》的录音卡带,是各国留学生每人分别扮演几个角 色,用华语演出的《茶馆》全剧。那语调有点怪,由于标准华语的四声和轻读很 难掌握,所以听起来有些洋腔洋调。我开始觉得好笑,可是慢慢地我笑不出来了 。 这些来自各国的青年,抱着这本华文里最难“啃”的北京味儿的剧本,整整 学了一年啊!在中国,除了北京人民艺术剧院,没有第二个剧院敢碰这出戏,可 是新加坡国立大学竟然把它做为华文的教材,而这些青年人硬是把全剧演下来了 !这不是奇迹么!不值得我这个《茶馆》的演员深思么! 喜 欢 有 生 命 力 的 华 语 我问他们:“你们学华文,为什么偏要学《茶馆》呢?” 他们说:“我们喜欢,它是有生命力的华语。”“因为它是中国人真实的生 活,是真的历史。” 我找到了答案。 第二天,我把全部“礼物”寄回北京人民艺术剧院,在给副院长于是之的信 中说:“我万万没想到,老舍先生的《茶馆》在世界上有这么大影响。剧院不是 正在恢复排练《茶馆》吗?让剧院的青年演员看看这份材料,听听录音吧!可不 要笑人家,因为剧院青年人对《茶馆》的研究,未必有人家知道的多。” □ 联合早报 1993年9月25日